漫畫/李曉軍

□ 本報記者 孫天驕

近日，多名社交平臺博主對理想汽車的新品MEGA車型進行惡意P圖，將“奠”和“新能源殯儀車”等字樣貼于車身，吐槽其“像棺材”，相關圖片在網絡上熱傳并引發(fā)爭議。之后，理想汽車通過發(fā)送侵權通知、律師函等形式，向各網絡平臺提出刪除侵權信息的要求。

《法治日報》記者梳理發(fā)現(xiàn)，在網絡上，以這種惡意P圖手段進行侮辱、造謠的現(xiàn)象不在少數(shù)，特別是針對個人的惡意P圖行為經常發(fā)生，嚴重者甚至引發(fā)網絡暴力，導致被P圖者身心遭受嚴重傷害。

博主惡意P圖傳播

涉嫌侵犯多重權益

惡意P圖傳播開之后，理想汽車向相關平臺和博主發(fā)出投訴通知函。該通知函提出，2024年3月2日，相關平臺“成熟小貓”等用戶對理想汽車的新品MEGA車型進行惡意P圖，嚴重侵害理想汽車的產品形象及品牌聲譽，侵害了理想汽車的名譽權。理想汽車要求平臺對相關內容做刪除等處理。

目前，相關平臺原本發(fā)布的P圖內容已不可見。

對于理想汽車遭遇的風波，泰和泰（重慶）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、規(guī)谷子智庫創(chuàng)始人朱杰分析說，在此次事件中，惡意將新車P圖的行為存在可能侵犯他人著作權、名譽權甚至涉嫌刑事犯罪等問題。首先，P圖者未經理想汽車許可，擅自修改其產品的圖片并發(fā)布到網絡上，涉嫌侵犯理想汽車的著作權。其次，P圖者使用“奠”和“新能源殯儀車”等字樣以及“像棺材”的吐槽，對理想汽車的產品故意進行虛構，降低社會評價，涉嫌侵犯了理想汽車的名譽權。

朱杰提到，如果后續(xù)證實，因惡意P圖侮辱等行為導致理想公司商譽、新車銷售等產生損失，P圖者有可能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：根據(jù)刑法規(guī)定，捏造并散布虛偽事實，損害他人的商業(yè)信譽、商品聲譽，給他人造成重大損失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(jié)的，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，并處或者單處罰金；如果P圖的內容被惡意傳播，并導致公眾誤解或恐慌，可能構成傳播虛假信息罪。

“如果此次事件背后有策劃者組織并實施了一系列惡意P圖和捏造并散布虛假事實，那么策劃者無疑觸犯了法律，可能需要承擔共同侵權或共同犯罪或教唆犯罪等多重法律責任?！敝旖苷f。

借助社交平臺造謠

傳播很快成本很低

惡意P圖在網絡上并不鮮見，大多為針對普通人的惡意P圖行為，P圖背后還可能伴隨著侮辱、造謠等進一步行為。P圖往往借助社交平臺傳播開來，嚴重者可能發(fā)展為針對被P圖者的網絡暴力。

2023年9月，湖南公安機關網安部門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媒體博主謝某通過網絡平臺發(fā)布其2歲女兒生活照片和視頻后，李某心生嫉妒，利用PS等技術將謝某女兒照片與動物圖像進行惡意拼接，通過多個網絡平臺散布傳播侮辱性圖片和言論，引發(fā)網民圍觀攻擊，損害受害人名譽。事發(fā)后，公安機關依法對李某處以行政拘留10日處罰。

2023年3月，蘇州大學學生趙某多次將女性同學、好友發(fā)在“朋友圈”的照片進行惡意P圖并發(fā)到色情網站上。隨后，公安機關對其作出行政處罰決定，蘇州大學依校規(guī)對其作出開除學籍決定。

2023年3月，廣東省汕頭市澄海區(qū)許先生爆料稱，有人將他抓妻子出軌現(xiàn)場的露臉視頻發(fā)布在多個社交平臺和短視頻平臺上，并將視頻中的他P上綠帽，用戲謔的口吻稱“這個才好看”“全澄海第一深情”及其他涉及人身侮辱性的詞匯。視頻發(fā)布后得以廣泛傳播，播放量超千萬次，不少網友對許先生進行了語言攻擊。許先生認為自己遭到了“網暴”。之后，經過警方調查，王某林、陳某娜等6名參與隱私視頻錄制或傳播的違法嫌疑人被當?shù)毓矙C關分別處以行政拘留、罰款、警告等行政處罰。其中，P了綠帽照片并加以評論的違法行為人陳某娜由于情節(jié)較重，被公安機關處以行政拘留5日處罰。

記者在社交平臺上搜索“被惡意P圖”等關鍵詞發(fā)現(xiàn)，有被他人惡意P圖經歷者很多。重慶女孩李染（化名）是一名cosplay（角色扮演）愛好者，經常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傳喜歡角色的cos圖。然而，她有一天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套游戲角色的cos圖被人投稿到了“廁所號”（社交平臺上一種專門掛人吐槽的賬號），投稿人把她P圖成了蛇精臉、過分大的眼睛、“曖昧”的腮紅，還把手上的道具故意馬賽克處理。幾十條評論中有多條低俗評論，不乏辱罵等言論。

“我不明白投稿人惡意P圖的動機是什么，不管是P圖的人，還是評論區(qū)的言論，都讓人感到非常不適?！崩钊菊f。

記者在調查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，針對明星等公眾人物的惡意P圖尤為常見。經了解，惡意P圖是“粉黑大戰(zhàn)”（粉絲和黑粉相互罵戰(zhàn)）中常見的手段，P圖內容往往極為惡劣，涉及對明星的外貌攻擊、極度羞辱甚至對明星及其家人的惡意詛咒等。

“我曾見過有女明星照片被過度銳化，顯得皮膚很差，還有把女明星和她兒子P成黑白遺照的，非常歹毒。”一名粉絲告訴記者。

在朱杰看來，惡意P圖不管是針對個人還是企業(yè)都是侵權行為，但針對個人的惡意P圖行為可能更加嚴重。因為個人的名譽、肖像等權益更加容易受到侵犯，而且一旦受損，恢復起來也更加困難。此外，針對個人的惡意P圖行為往往伴隨著侮辱、造謠等進一步行為，對受害者的精神和心理造成更大的傷害。因此，在治理惡意P圖行為時，應更加關注對個人權益的保護。

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副教授趙精武認為，過去惡意P圖可能還需要借助Photoshop等軟件進行專門加工，現(xiàn)在借助人工智能，能夠在短時間內生成大量“精致”的P圖，這也意味著制造虛假信息、詆毀信息的成本更低。具體而言，針對個人P圖的問題主要表現(xiàn)為：惡意P圖，制造針對個人的網絡謠言，如常見的造“黃謠”等。

提高識別追蹤能力

強化監(jiān)管打擊力度

受訪專家均認為，從現(xiàn)實情況來看，治理惡意P圖行為存在一定難度。

在趙精武看來，一方面，相關平臺可能對于什么樣的P圖構成惡意P圖存在內容審核標準不明確的問題；另一方面，部分惡意P圖行為甚至成為網絡黑灰產的一部分，并與網絡謠言、網絡暴力等違法犯罪行為結合，形成更為復雜的犯罪產業(yè)鏈。

朱杰認為，識別惡意P圖行為需要一定的技術手段和專業(yè)知識，追蹤和定位P圖者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資源，法律對惡意P圖行為的制裁力度和效果也直接影響到治理的難度。

“治理惡意P圖行為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和參與。只有加強法律法規(guī)建設、提高技術手段和專業(yè)知識水平、加強自律和監(jiān)管等多方面的措施相結合，才能有效地遏制惡意P圖行為的發(fā)生和蔓延。”朱杰說。

為此，他建議，相關部門應加強對惡意P圖行為的監(jiān)管和打擊力度，制定更加完善的法律法規(guī)明確處罰措施；同時，提高技術手段和專業(yè)知識水平，提高識別和追蹤惡意P圖行為的能力，可以在國家反詐中心App開設識別P圖小程序等功能鑒定真?zhèn)?，利用人工智能技術為權益保障賦能。平臺方應加強內容審核和管理，及時發(fā)現(xiàn)、存證和刪除惡意P圖內容；建立健全用戶舉報和投訴機制，鼓勵用戶積極參與監(jiān)督和維權。

趙精武說，有關主管部門需要實施系統(tǒng)性、全局性的治理措施。對于惡意P圖者，造成嚴重后果構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；對于與惡意P圖相關的網絡黑灰產，則需要公安機關進行刑事偵查，鏟除整個產業(yè)鏈。平臺方應當與相關主管部門合作，結合主管部門提供的監(jiān)管建議，定期優(yōu)化網絡信息內容審核機制，采用“人工+機器”的方式評估和判斷顯著存疑的P圖，在確認構成惡意P圖后，采取刪除圖片、封禁賬號、報告違法信息等管理措施。

此外，朱杰提到，應增強廣大網民的法律意識，讓其認識到惡意P圖行為的違法性和危害性，加強自律，不參與和轉發(fā)惡意P圖。被P圖者應及時采取措施保護自己的權益，例如及時將侵權信息進行存證、向平臺舉報、向公安機關報案等；同時，加強自我保護意識，避免在一些不安全的網絡環(huán)境中暴露自己的個人信息和肖像。